与蜜雪儿・科罗蒂
与20世纪初的情况类似,我们再次生活在一个深刻改变的时期,不确定性是两个时代的共同特征。包豪斯(Bauhaus)是统合了20世纪初文化刺激与影响的综合性概念,在当前的建筑概念中,包豪斯改变并发展现代主义的想法而成为德语系国家最具有象征意义的学派。因此,揭开包豪斯的思想在当前的运用,透过了解过往时代的背景以证明其在今日的应用,以及我们是否仍然可以从中获益十分重要。然而,不能把包豪斯当作一个单一的、甚至仅仅是形式与美学上的现象,必须将它放在其时代脉络中,才能对这些成就进行扎实的评估。忽略了此时期的脉络以及工业化和社会解放等问题,将导致对包豪斯的理解不足。
我不认为需要对包豪斯的个別定位详加检视,因为他们全都拥护功能主义的概念。我认为更重要的是清楚地识別那个时期的主要信念,即对现代生活的信念。包豪斯之所以成为一种全球性的文化现象,是因为它强调了仅存在其他脉络下的乌托邦思想,并将其实践。基于我对包豪斯的个人看法,我不得不提到社会对包豪斯的接受,一定是基于当代观点和诠释。我将在下文中简要理清20世纪的情况,提出这一时期出现的特定问题。期待透过这样的方式确认包豪斯对这些问题所采取的策略,并在我自己的建筑设计工作背景下反思这些策略。最后,根据目前的情况,对包豪斯的重要性大胆地提出个人评估。
战争和革命的经验、德国社会民主党获取权力的进程,以及同时间新的劳动组织重整所获致的巨大生产进步,标志着威玛共和国的社会与知识界氛围。政治垮台之后,出现社会重整的重要精神诉求,伴随着激进变革的期待。随后,工人运动在解放的过程中寄望于合理化以改善群众的生活条件,为劳动分工和更加客观的工作文化的崛起做出了重要贡献。政治形势、新兴工人阶级对平等的诉求以及革命性的生产技术,理所当然的决定了包豪斯的取向。这间年轻学校从他们心仪的共产运动中汲取了相当大的能量,探索了两个当时很重要的问题:如何解决社会的量化需求,以及多大幅度超越艺术和技术之间的现有冲突?
关于第一个议题,人们寄望工业生产能够为所有的社会量化需求提供解决方案。基于这样的信念,大量生产所带来的低价商品得以提高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准。此外,还努力将理性设计必要条件和建造个人平等的社会乌托邦相链接。社会责任和谋生方式的探索,以及将建筑从学院窠臼解放,成为建筑的主要课题。于是一个全新概念浮现:这是指一个满足日常生活和时代现象的概念,而不追求传统或历史连惯性。这个期望不是为了成就某个艺术规范,而是要回应真正的社会需求,平等的需求需要平等的答案。在这方面,使用者成为人们关注的核心,而在现代主义中,这是他们首次正视建筑的使用者。
即使社会规范对建筑设计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我们也不能不意识到,当时受都市规划影响的人们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他们不过是被当作普世概念中的大众类型。古典定义的现代主义自始至终都是规范性的——生活被设定从属于建筑。相反地,我的设计方法建立在相互对话之上。 我试图确保所有参与者关心的事物均能被提出并深入讨论。我同意现代主义的宗旨,认为建筑应牢牢扎根于日常生活,并就其更泛常的定义,建筑应成为生活的支援1。
我不将建筑当作是个人的形式表现,而是一种在公众氛围留下印记的社会事件。我认为建筑是一种集体努力或一种服务,个人创造力不能免除建筑师对社会的责任。一个设计必须满足某些基本条件限制,并至少在预算和时间内完成。但是,我们事务所坚信,应该让一般消费者都能拥有建筑品质的经验和理解力。现代主义的经验表明,设计中过多的抽象会对非建筑师产生不安的影响。因此,就社会需求面,我们经历了不可避免的转变。尽管它与经典的现代主义息息相关,当代建筑仍努力与政治及社会内容保持距离。作为一种“超级形式”,它反而试着尽可能灵活地改变以适应用户的需求。这是一个重要的方向,我稍后会再提及2。
第二个议题是超越艺术与技术二分法,此议题亦在工业生产的脉络中。然而,它针对的是设计过程。1920年代初期起,包豪斯就开始直接探索技术。艺术创作的目的是对“主题”进行公正具体的摸索。有一种“后工业理性”的概念可以应用于任何设计工作,无论它涉及家用设备还是住宅建筑。其背后的想法是建构建筑为一门科学,其形式不会成为个人创意的无中生有,而是“客观地”由可精确计算条件的规范所产生。“设计即组织”是此时期的圭臬。为此,对物质环境的分析是达成“正确”解决方案的重要手段。同时,“实用”的概念成为主角,比例原则决定了寻找最有效的方法,并以最少的预算和精力执行工作。
当代建筑设计依赖于经典的现代主义提出的概念性策略。3设计过程的理性组织是建筑师为控制创意而强迫自己遵循的方法学原则。尽管如此,我深信,基于建筑师创作建筑过程的工作方式,建筑应被视为艺术而非科学。因此,建筑的客观性亦不存在,因为它是由人所想像与创造出来的。作为建筑师、业主和政府管理部门,其主观知觉决定了建筑过程。然而,尽管艺术自称反世界的立场,建筑的基本任务仍为创造出可用的世界。因此,实用性这个课题,在我的工作中一直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然而,和现代主义相反,问题不再是如何尽可能有效地利用最小面积的经济区域,而是如何优化建筑的空间,以容纳更多元的机能。建筑,作为一种营建的艺术,也意味着实用性跨限到文化领域。在建筑物极度需求的实用性之外,它还提供一个空间给予建筑文化定位和个人想像。营建的艺术意味着努力追求时代的新意,和保有持久延续性的意识。 因此,今日建筑师的任务是消弭现代主义过时的教条,即建筑始终是历史的一部分,并反映一个融入在建筑形式中的知识模式。
在对包豪斯的反思中,我得到的结论是,其可见的外貌可能最不重要。毕竟,战后时期肤浅而未经熟虑的接受,使我们陷入今天面临巨量品质的掌控失败。相反的,包豪斯的成就有能力为当时的量化问题提供解决方案,从而为20世纪高度发展的社会崛起做出重要贡献。我们不应该忘记,今天不受欢迎的大规模生产、标准化和规格化等概念在当时意味着巨大的社会进步,并对于改善生活条件至关重要,其成功之处还基于大规模的应用。但是,展望未来,西方社会今天必须解决的问题,与成长年代大相迳庭。尽管前卫建筑的影响与社会对稀有性追求的状况吻合,但我们现在面临的挑战是前仆后继的要求改变,具备快速和灵活的回应能力。如今,“机能”是建筑物中最短命的特征,因此,将其视为设计的基础变得毫无意义。在这方面,正如我们未来面临品质问题的处理并保持空间的舒适度一样,包豪斯的概念仅能提供部分的观点。
关于包豪斯的当代应用问题,可以从另一个层面找到答案:在我看来,包豪斯的开创性对我们的时代影响,表现在消弭各个专业之间歧异的激进主义上。集成多元知识(无论是技术、科学还是艺术)的方法学,以及由此产生一般性的策略定义都不足以借用在设计上。鉴于各个领域知识的成长以及不断增加的劳动分工,能够使我们进步的方法将不是专业化,而是包豪斯过去对于实践的普及化4。
在建筑师专业中,必须进行深度的变革。身为一个营造环境专业的设计师,建筑师将逐步扩大参与资源保存等重大议题,随着急迫性,建筑师不只被要求从都市计画和景观的角度做整体性的思考,还要从经济、政治和文化层面切入。教育是解决这问题的关键,透过传授跨领域技能和适当的工具方得以掌握这些问题的复杂性。
1 Nikolaus Kuhnert, Philipp Oswalt, “Die Sinnlichkeit des Gebrauchs: lm Gesprach mit Michael Müller”, 《Arch+》杂志1989年10月号
2 Werner Sewing,“Die reflexive Moderne – eine Besinnung auf die erste Moderne? (Teil 2)”, 《Deutsche Bauzeitung》杂志2003年12月号
3 Bruno Reichlin,“Den Entwurfsprozess steuern – eine fixe Idee der Moderne?”于《Daidalos》,1999年
4 由于专业化和劳动分工,产品或服务的知识像偏离了常识的共同财产。
迪特玛・埃伯勒,奥地利建筑师、教授,也是福拉尔贝格・鲍肯斯特勒(Vorarlberger Baukünstler)建筑师事务所的公同创办人。 1985至2010年间,他与卡洛・保姆施拉格(Carlo Baumschlager.)合作。他管理的保姆施拉格・埃伯勒建筑师事务所在欧洲与亚洲有11个办事处。
迪特玛・埃伯勒,奥地利建筑师、教授,也是福拉尔贝格・鲍肯斯特勒(Vorarlberger Baukünstler)建筑师事务所的公同创办人。 1985至2010年间,他与卡洛・保姆施拉格(Carlo Baumschlager.)合作。他管理的保姆施拉格・埃伯勒建筑师事务所在欧洲与亚洲有11个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