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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奇遇
路易斯・奥斯特贝克
国际哲学与人文科学理事会祕书长

“请告诉我,我该走哪条路?”

“这主要取决于您想去哪里。”猫咪说。

“这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爱丽丝说。

“那您走哪条路都无所谓。”猫咪说。

“我只要能到某个地方就好。”爱丽丝补充道。

“只要您走得够久,就会到达。”

刘易斯‧卡罗尔,《爱丽丝梦游仙境》

和大多数伟大的文学作品一样,《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阅读方式跟它的读者一样多。当我十几岁第一次读这本书时,就被它的超现实主义故事吸引,同时也被那些在明确动机驱使下仓促的角色(像白兔先生,但也是大多数生活在仙境中的角色)和具有好奇心的爱丽丝之间的鲜明对比所打动。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如果小说要不断地向崭新和多重的未来展开,那很大的程度上是焦虑(那些试图达到目的的角色)与希望(鼓舞他们的角色)巧妙混合的成果。时间流逝永远是关键性的问题,从总是迟到的白兔先生无意义的仓促,到柴郡猫的睿智话语,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克服,“只要您走得够久”。

当然,在一个未知、不确定与受制于彼此荒谬规则的世界里,爱丽丝感到焦虑,但这个世界,并没有变成噩梦,而是变成了仙境,因为这种焦虑被希望缓和,并且被中长期的推论所构筑。在面临困境时,面对失去空间参考(当一切都被颠倒时)而在时间流转中做出必要的选择,回到自己的历史中以确认自己悠远的根源,并超越表面矛盾的连结以实现更长远的目标。

强烈的对立会导致冲突,有时是因为我们过于短视。例如,睡眠与进食间的矛盾,只是在空间上存在着矛盾,如果在不同的时间上,这二个行为结合不仅可能,而且还互补。因此,从更广泛的角度来看当下的焦虑是至关重要的,不只是为了理解那些看似不同需求之间的矛盾(而且常常是误导性的表象),也是为了理解焦虑不足以满足我们的需求。对食物的焦虑会导致肥胖,对睡眠的焦虑则会导致失眠。

然而,如果我们不能理解不同需求间可能存在的矛盾(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将不一致的希望结合在同一时间),虽然减轻了焦虑,但同时助长了疾病,甚至死亡。矛盾确实存在,甚而剥夺理解的希望,有时痛苦地导致绝望。

过去二十年是一个困难的时期,加速了当代社会在一个新的不确定循环,在这个循环中,白兔先生这个角色似乎成了中心,和他的名言“啊!我要迟到了!”(我们现在可以使用后现代版本“紧急!”)如果我们聆听今日政论的各种发言,他们的对话让人联想起《爱丽丝梦游仙境》与其时间的压缩:总是迟到,被增加的压力所苦,经常感到沮丧。

然而,如果我们从具体行动而不是从修辞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我们对抗流行疫情的反应,则显示了全球人类社会的巨大转变与适应力。与传统对应流行疾病的方式不同,传统方式是隔离感染者,任由他们陷入生死攸关的境地,并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经济活动,而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态度是捍卫所有人的生命而反对孤立主义的方式。这是对第一波疫情的反应特征,当时政府在大多数公民已经隔离的情况下强制封城。事实上,大多数的保护措施(避免群聚、使用口罩、洗手)在世界卫生组织提出建议之前,就已经被大部分国家采用。迄今,没有任何的“疫情孤岛”被建立,这类的企图被强烈的批评和拒绝。许多国家拒绝接受在经济与健康之间进退两难的窘境,这些国家知道这二者都是必要的,但是保护它们需要采取长期的策略。

看来非常清楚的是,在不确定和恐惧的压力下,以及继续反对健康与经济(就像反对环境和经济或社会一样)的舆论影响下,大部分、且越来越多的人变得越来越焦虑,并逐渐失去希望。同样,显而易见的是,尽管感到必须为不同的未来铺路,倘若这些机构与政府抵制包容性的方式,是出于他们维护固有秩序与恢复过往生活的主要职能。这窘境实际上是在两种经济结构之间(一个正在没落,另一个仍不确定、未定义),这些机构与政府在经济(过去的单一模式之后,今天是在“减碳经济”形式循环)与生存(或死路一条)间建立一个假的二分法。

透过在可以改变的文化事实(经济)和不能改变的自然事实(生活)之间造成困境,为经济创造的每一个进步都会从生活中夺走一点什么。结果,我们不是体验伴随着希望的焦虑,而是体验到伴随着沮丧的焦虑,或许最终只会带来基于短期成效的沮丧、反抗和更进一步崩溃。对这些机构与政府的恐惧只会拖延人们需求(与机构本身)与社会和个人行为改变的迫切与必要讨论。这件事需要的不仅仅是生态政策(绿色和循环经济已经在这些机构与政府的议程中),还需要文化的多样性。

公民和机构还有政府间紧张关系的根源是什么?非常有趣的是,看到社会变革的汇合在这么多不同地区和文化中体现,更令人吃惊的是看到这种保护“所有人生命”的动力是在经历了漫长时期、伟大的个人主义与虚无主义之后出现的。也许这种现象的根源是在“改变生活方式”的急迫下,一种新领会的冲击,那就是个人生命的保护仰赖于群体生命的保护,信息获取的民主化和意识觉醒三者的相遇。个人主义与全球化能否产生更强的团结与多样性的实践?这就是艺术的作用:透过某些人独特的天赋表达与期待人性的集体理解。

也许我们应该像蒙克一样,减少关注体制的苦恼,多听听透过人类行动所表达的自然的吶喊。

延伸阅读 :
VVAA (2020). « Cultura dei Territori al tempo del Coronavirus ». Territori della Cultura, 40.

葡萄牙托马尔理工学院(Institut polytechnique de Tomar)考古教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文科学与文化景观论坛负责人。路易斯‧奥斯特贝克的考古研究专注于葡萄牙、非洲与南美洲的粮食生产经济转型。他同时对文化遗产与人文科学对景观的贡献进行研究。他目前是国际哲学与人文科学理事会祕书长,著有《文化综合景观管理:人文视角》(2017)等70部著作和三百多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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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焦虑与希望之间
六月2021
作者

葡萄牙托马尔理工学院(Institut polytechnique de Tomar)考古教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文科学与文化景观论坛负责人。路易斯‧奥斯特贝克的考古研究专注于葡萄牙、非洲与南美洲的粮食生产经济转型。他同时对文化遗产与人文科学对景观的贡献进行研究。他目前是国际哲学与人文科学理事会祕书长,著有《文化综合景观管理:人文视角》(2017)等70部著作和三百多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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