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21世纪初，不断收到令人不安和极端事件的讯息，以及越来越多的冲击不停地撼动我们，会产生一种压迫感。仅举几例，冠状病毒的大流行、宗教狂热的结果、生物多样性的灭绝与全球暖化加剧的不确定性，以及个人与群体的生存焦虑，这些都已达到空前的境界。然而，我们是否真的在面对一个客观的新现象？

当代的自我主义很容易让人忘记我们的祖先也曾经历过可怕的考验。为了面对悲惨的境遇与制止具有抑制能力和对生存有害的潜在恐惧，智人已经能够想出不同类型的应对措施。如今，心理学家们将这些不同类型的应对归类于“因应策略”这个统称之下。因此，为了确定音乐出现之前的动机，我们将讨论那些不仅包含象征性与艺术性表达方式的创造，而且包含社会仪式的表现。在众多考古中发掘的响板、哨子与笛子，证明了最早的声音和音乐活动，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

在某些社会中，使用乐器的人同时也具有萨满的地位。萨满是人类与自然界神灵间的中介，萨满或萨满卡负责文化与精神的传承、举行神祕仪式、治疗病患，有时是部落的长老。这些民族赋予音乐一个优越的角色，这与音乐在当代西方社会中作为日常消费所扮演的角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如今，音乐的目的往往是为了娱乐或操控人心。在大型商场中设定人们闲逛的节奏，分散我们对电梯机械等干扰音的注意力，甚至煽动我们投票给某位候选人而非另一位，这些例子不胜枚举。

在不久前的历史，音乐已经证明它可以影响重要的社会议题。尤其是爵士乐，是美国黑人奴隶后裔获得解放的先锋之一。事实上，1865年明确废除奴役制度而重获自由是不够的。平等仍有待争取。这就是为何在20世纪，爵士乐的出现与其全球性的成功要归功于一代又一代的黑人音乐家，对他们来说，主导这种音乐创作就等于确定（树立、巩固）自己的身份、天赋、卓越，甚至感到优越感。从咆勃爵士（bebop）到自由爵士乐（free jazz），表演者的技巧有着惊人的进步，除此之外，黑人音乐家决定与自三十年代以来就将爵士符号占为己有的白人同行保持距离。爵士乐是一种真正的软实力策略，犹如标志性的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所制定的非暴力原则艺术表现。

讽刺的是，神经科学在关于阿尔茨海默病的最新进展提醒我们，可能已经忘记了音乐具有非凡的治疗力。我们不难发现，在疾病的晚期阶段，音乐仍然可以影响某些病患，即使他们的语言能力正在逐渐丧失。法国勃艮第大学认知心理学教授埃马纽埃尔・比甘（Emmanuel Bigand）指出，除了恢复交流的欲望，一首深受人们喜爱的歌曲具有“唤醒记忆和与之相关的事件”的能力。

得益于音乐，以及更广泛的艺术和语言，人类已晋升至创作者的行列。人类潜力的展现无疑孕育了千奇百怪的想法，但也造成了今日某种程度的破坏，以致人类这个物种的疾病预后。有鉴于此，皮埃尔‧埃里克‧萨特（Pierre-Éric Sutter）和我决定创作一部音乐作品，以回应当今社会几乎成为禁忌的主题：死亡。虽然我们总是听到因恐怖主义、疾病或烟草而死亡的人数，但矛盾的是，死亡仍然是一个陌生的国度，仿佛与我们没有直接的关系。1975年，法国教授路易‧文森‧托马斯（Louis-Vincent Thomas）将这种西方特有的现象称为“否定死亡”。

因此我们的计划是让听众们踏上一场哲学与梦幻般的旅程，在旅程中，听众们将超越最深层的焦虑，而其中最让人感到焦虑的，就是我们无法阻止的死亡。为了进入这些原始恐惧的根源，首先，我们发掘了数千年前的乐器，像是用骨头和兽角制成的笛子，以及用兽皮制成的打击乐器；然后我们聚集了印度、非洲、西藏和欧洲人祖传的音乐传统，最后选择了一种起源于东方、可以追朔到七世纪的古老音乐形式：安魂弥撒。在拉丁文中，requies是休息或安抚的意思。对我们来说，不是关于死者的休息，而是幸存者的休息，是那些陪伴亲人到最后安息地的人，就是我们。而那个在我们“大开眼界*1”间消失的亲人，无法避免的用库布里克的话来说，那也将会是我们的世界。

这正是问题所在。通常哀悼的过程从宣布死亡后开始。只要仍保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我们就会固执地坚持下去。从那时起，我们对生命力量无可救药的信仰是否会使我们无法意识到威胁我们而又无法言喻的危险？为了在当下做出反应，并相信之后就太迟了，我们需成功地扭转哀悼机制，在死亡之前承认死亡。仅靠理智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必须深入自己的内心，并运用我们的情绪商数，放慢思考过程，才能更好地以平和、放松和建设性的节奏去感觉与共鸣。最后，这是一个面对死亡、并完全接受自己的极限，以更好地了解地球的极限。

未来时代的安魂曲如何？它的目的是唤起人们正视并回头检视生命的消逝和人类社会模式。这样一来，就有可能与其他哲学重新建立关系，不管是现在或过去，有时与我们当代的社会价值观相反，但也可以引起必要的复兴。拒绝采取保守的立场，我们在创作中融入具有抒情合成声音的人工智能形式的非人类表演者。当然，这些前卫技术的运用引发了新的焦虑。有一天，我们会不会被能够产生艺术作品的机器所取代？

为了彻底改变，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想法，改变人们看待世界和看待自己的方式。抗拒和对立的力量如此强大，为了挑战常态中强大的惯性并以希望摆脱它们，必须以力量和决心大声疾呼，回顾过往并从传统中汲取灵感以重塑非常规又令人振奋的方法。为了道德与永续发展的优势而依靠这些精心挑选的新科技，无法合理化将我们带到悬崖边的逃避行为。

我们的安魂曲让大家听到人类艺术家与非人类艺术家为了相同的目标而努力，那就是克服生存的折磨与在这个动荡的世界中取得令人欣慰的平衡。即使我们的科技为人类世的到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阻止科技进步的意志只是为了无效的蒙昧主义*2。不可否认，中庸之道是最曲折与难行的道路，但仍会通往更明亮的未来。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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